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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、空空、平常心
梁兆康
\記得在九零年代我与嘉陵兄每週四都有討論佛法。當時我们剛讀完羅候羅尊者寫的“佛陀的啟示“一書。有一次討論中,我就提及該書中有一章是以“無我“(Anatta)作專題的。我提議因为這题目的重要性,我们應在佛青會中特加討論。當時嘉陵兄的回應是“無我“這題目實在很深奥,如果在平常聚会中提出,恐怕有興趣的會友不多,能真正有了解的人也很少。故此我们没有在會上作專題討論。三十年後的現在,嘉陵兄的新書中有多次提出“無我“這概念,我们現今又在一慧訉中有專題,我認為這反映出無論是筆者或讀者,我们大家都有新体悟有進步了。
正如嘉陵兄的编辑導言所説,無我的教說確實是解脫道緣起法義的核心,空義亦是大乘菩薩道的中心思想與主題。無我、縁起与空,其实是同一的概念。因为萬法縁起,所以無我 — 没有一个獨立存在的个体,亦卽無“我”。因为諸法無我,故此一切的現象都是“空“。這就是佛陀的中心教䕏。原始佛教説缘起,說“無我“。但大乘佛教則說“空“。
據我的个人經驗,因為這些概念極其抽象,故此“空“的思想在中国民間極受誤解。“空“給大眾的壣想就是虚無与消極。而且有濃厚的出世意味。一談到“空“,傳統的中国人就想到出家人“四大皆空“(民间的一般了解,“四大“是指酒、色、財、氣。故此空了四大,亦即遠離世俗的生活)。而且從歷史角度來看,出家是中国社会中的失意者(情塲或官場)所常走的途径。由于這種種因素,“空“似乎是和虛無主義(nihilism)和遁世思想同義。甚至有一句老話,就是“遁于空門“。水滸傳中的鲁智深就因犯事出家。多年前聖嚴法師和基督教的龚天民牧師有筆戰。龚牧師曾在日本留学,對中国佛教有些了解。雖然他在佛教和基督教的比较中,他亦持有个人的偏見。但他對傳统中国佛教中的“空“思想的批评,其实也是正确而有根據的。尤其是他批评將梵語Shunyata譯作“空“所出的問題,亦是值得我们去反省。 如果中国佛教的“空“思想不是出了問題,佛教改革的先驅太虚大師就無須鼓吹“人間佛教“了。
其实不单是基督教有對佛教的“空“有批評,中国的道统思想 — 儒家 — 亦有對民间佛教的出世主義極反對。儒家精神是如范仲俺的“憂國憂民“,以天下事為己務。這一向是中国學者和有識之士的風骨,是大丈夫的處世態度。不是去逃避現實,躲入深山。其实中国儒者的“憂国憂民”,完全合符大乘佛教的菩薩道精神。只可惜傳統的中国佛教,掛名為大乘佛教,實質却是逃避主義。這歴史是与誤解“空“思想有直接的关系。這亦与一般平民大眾的教育水平低,没有慧根了解空義有关。
故此中国民間佛教的错解“空“,其实就是佛教徒趨向虛無主義和逃避社会參与的主因。我们佛教現代化的工作者,必先要澄清一些基本的概念,尤其是一有关“空“的思想, 更加要小心和嚴𧫴地探讨。否则佛教不能回歸佛陀的本懷,佛教的前境亦不可樂覌。换句话说,了解佛教的基本哲学,不是一種奢侈,而是决定佛教的前途的。太虚大师談的佛教改革不单是在制度上的,也是在教義上的。“空“的意义有多个層面,我们已经提及在民间的誤解。要矯正這错误就必须要了解其他两个層面:(1)佛陀(或原始佛教)的空,(2)龍樹(或早期大乘佛教)的空。